学生导演电影作品 公映前被母校外传

朱航的作品《翩翩起舞的姑娘》获得公映许可。

四川传媒学院将其刻成光盘编入作品集，售价128元；学生称并未授权；学校表示会“尊重法律”

5月20日，四川传媒学院校庆日，毕业三年的电影导演朱航与母校的版权纠纷，首次“公开化”。

今年5月初，朱航的毕业作品——影片《翩翩起舞的姑娘》，被四川传媒学院以“学生优秀作品”的名义结集刻录，并公开发行。而在此之前，该片已获得公映许可证，将于今年下半年上映。

朱航告诉新京报记者，在反复与母校沟通，希望校方销毁上述已发行光盘，均“没有得到答复”后，他最终选择通过网络公开维权。其表示，希望以此厘清学生作品与高校之间的版权关系。四川传媒学院回应称，已介入调查，并称“绝不回避问题”。

学生毕业作品多次获奖 即将公映

5月22日，朱航通过个人微博向四川传媒学院“喊话”，提出“尽快责成相关责任人与我取得联系，提出有效方案”。

这已经是朱航第三次公开表态。微博认证信息上，朱航自称“导演，代表作品《翩翩起舞的姑娘》”。这部2014年由其自编自导的电影作品，如今成为朱航与母校之间解不开的结。

2014年6月，朱航毕业于四川传媒学院的前身，成都理工大学广播影视学院广播电视编导专业。其当年的毕业作品，正是时长120分钟的影片《翩翩起舞的姑娘》。朱航为此花费了200万元。

随后的数年，这部影片不断获奖，朱航也因此将之视为“代表作”。朱航告诉记者，2016年，影片获电审故字[2016]第193号“龙标”，并预计今年下半年上映。

今年5月5日，朱航通过网络公开渠道发现，四川传媒学院发行的一套名为《逐梦光影——四川传媒学院电影电视学院学生优秀作品集（2015-2016）》（下称《作品集》）影碟中，收录了《翩翩起舞的姑娘》一片。

记者获得的图片显示，《作品集》由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主编为现任四川传媒学院副校长陈祖继，两名副主编均为该校电影电视学院领导。《翩翩起舞的姑娘》一片，被编入“故事类”单独刻录。电影电视学院官网上，亦有对此片的介绍。

朱航提供的截图显示，四川传媒学院面向在校生发行《作品集》，价格为128元，从下一年度教材费中扣除。朱航称，《作品集》获得国际标准音像制品编码，国内多所大专院校采购，发行量“最保守估计也有3000份”。

校方回应“绝不回避问题”

5月9日起，朱航委托律师向四川传媒学院发函，要求其“立即停止侵权行为，并穷尽一切手段收回并且销毁”作品集，公开道歉并商议赔偿事宜等要求。

朱航称，由于校方始终未能与自己进行“有效接触”，一名校方领导甚至发来信息，要求其“不要陷入误区”，因此选择通过微博将事件公开，并前后三次发文阐述事件经过。

5月20日，四川传媒学院校庆日当天，该校通过官方微博发布回应称，“目前事件尚在调查阶段”，学校会“尊重法律，绝不回避问题”，若因此事对学校产生不法侵害，校方“保留追究相关法律责任的权利”。记者联系四川传媒学院党委宣传部，一名工作人员称，校方态度“以公开发布内容为准”，并已委托律师处理此事。

昨日，记者联系四川传媒学院委托方，北京大成（成都）律师事务所律师谭晓清，其称“事件仍在调查中，不方便回应”。

朱航的电影作品被母校四川传媒学院刻成光盘编入《逐梦光影》作品集，并公开发行。

■ 对话

朱航 想借此厘清学生作品的版权问题

朱航告诉记者，《翩翩起舞的姑娘》由自己担任编剧、导演，与7位同学共同完成，前后历时三年。朱航认为，在维权之外，希望以此厘清学生作品与高校之间的版权界定。

“版权始终在自己手上”

新京报：发行作品集之前，你知情吗？

朱航：完全不知情。如果不是一些学弟学妹给我发信息，我再去取证，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新京报：拍摄过程中，学校有没有提供帮助？

朱航：学校老师在拍摄期间没有介入，后期的发行也没有得到校方帮助。电影拍摄花费200万元，全部是我们自己凑的。

新京报：电影成片后，有没有与学校共享版权？

朱航：曾有老师提出来，如果与校方签订版权共享以及使用协议，可以给我们几个主创每人一张优秀毕业生证书，但我们没有同意。所以，版权始终在我们自己手上，没有给过学校授权。

新京报：为什么要通过网络公开纠纷？

朱航：起初我觉得，毕竟是母校，能私下解决较好，不希望把事情搞大。但是十天下来，其他沟通途径都无效，在不能与学校有效对话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公开。

新京报：一种说法称，这是为即将上映的影片做宣传？

朱航：没有人会把自己准备三年的东西提前泄露，尤其是上映前的时候。我说了，这件事公开，是因为反复沟通无效。倒是学校有人认为，发行作品集是帮我们做宣传，实际上，这套作品集是标价出售的，我没有从中获利。

新京报：为什么对影片的版权问题寸步不让？

朱航：很多高校将学生作品当作学校私有财产，这种观念已经固化，不单单是我们学校。此前也有一些类似纠纷。我希望通过这个事件，把这个问题公开提出来，让大家参与讨论。

“提出问题也是爱母校”

新京报：目前有什么诉求？

朱航：诉求很清楚，一共三点，一个是消除影响，一个是公开道歉，还有就是进行合理赔偿，不过数字需要律师和会计师审计出来。影片即将公映，这已经是一个商业行为，因此产生的损失应该获得赔偿。

新京报：有人说，这件事情上你给母校抹黑？

朱航：这件事情上，我不是针对学校，不是蓄意抹黑学校。我把问题指出来，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我认为不是一件坏事。

新京报：如何看待自己“死磕母校”的行为？

朱航：爱母校，并不意味着赞美母校，换句话说，赞美母校并不意味着爱母校。提出问题是希望母校更好，去思考怎么进步。以后母校有活动，如果邀请我，我还是愿意参加。

■ 焦点

学校是否侵犯学生著作权？

律师认为，如学生所说双方未曾事先签订授权书属实，则著作权仍属学生

多名法律界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依照目前的法律规定，校方在并未获得朱航授权的情况下，将其作品出版发行，显然涉嫌侵犯其著作权。

著作权法第十六条规定，“公民为完成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工作任务所创作的作品是职务作品”，“著作权由作者享有，但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有权在其业务范围内优先使用”。有网友据此指出，毕业作品属职务作品，校方有权使用。

朱航的代理律师陈林告诉记者，学生与学校并不存在雇佣关系，也未签订劳动合同，因此不适用于职务作品的规定，“换句话说，学生不是一种职业”。其表示，四川传媒学院规定，毕业作品需“独立完成”，这也意味着，学校在这一过程中，至多只起指导作用，没有参与实际创作，因此不享受著作权。

著作权法第二十二条规定，“为学校课堂教学或者科学研究，翻译或者少量复制已经发表的作品，供教学或者科研人员使用，但不得出版发行”。陈林表示，学校将朱航作品用于校庆展示，已超出教学及科研范围，并且公开发行，显然涉嫌违法。

北京泽永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永杰以毕业论文为例表示，关于学生毕业论文的版权归属，法律界目前有几种观点，一种认为属于学生，一种认为系学生与导师共有，一种认为学生仅有署名权，版权属于学校。三种观点的依据，来自于校方与学生事先是否有约定。从目前来看，朱航的毕业作品中，导师并没有署名，如朱航所说双方也未曾事先签订授权书属实，则著作权仍然归属学生。依据著作权法第十四条，汇编作品不得侵犯原作品著作权，校方公开定价发行作品集，已涉嫌牟利，侵犯了学生著作权。

新京报记者 王煜

图片/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