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笑事件：三套房和卖文救女

罗一笑父亲罗尔昨天下午公开现身，接受媒体采访，希望大家多关注女儿的病情  图/视觉中国

罗尔好友、小铜人董事长刘侠风现身，接受深圳当地媒体采访

    法制晚报讯（记者 温如军 明廷宝 毛翊君 黎史翔）  罗一笑、罗尔，一时间刷爆朋友圈。卖文救女，抑或者带血营销，昨天，一次次的逆转牵动着大量网友的心。

    年仅5岁11个月的女孩不幸患上白血病，每日需高额治病费用，而父亲却是月薪4000元，甚至爷爷还卧病在床。面对如此窘境，要不要献爱心？

   到头来，孩子的父亲却被曝坐拥深圳、东莞三套房，甚至连治病所花钱数都是假的，医保负担了8成多的费用。面对如此反差，要不要愤怒？

    一场事关慈善的拷问再次跃入人们的视野，只是，在各种病毒式传播、相互攻讦的文章面前，人们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孩子的病情怎么样了？她所引发的舆论争议，能给我们的民间慈善带来些什么？

    罗一笑的病情  孩子是有机会救治的

    头上两只羊角辫，双手捧着一只橙色小纸船，这是患病前的罗一笑，正咧着嘴笑。

    头上的头发一根不剩，深色的瞳孔里潜藏着生的渴望，这是患病后的罗一笑，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法制晚报》(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了解到，2016年9月7日，罗一笑在学校的例行体检中被检查出血小板偏低，最终在深圳市儿童医院（以下简称“儿童医院”）被确诊为患白血病。

    儿童医院昨日通报称，9月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后，罗一笑于9月、10月、11月三次入院接受化疗，排名前列次住院29天，第二次住院28天，第三次住院截至29日共22天。

    这就是说，三个月里，这个才5岁11个月的孩子，就在医院待了79天。

    至于病情，11月7日入院后，罗一笑出现发热、气促、心率快，黄疸逐渐加重等感染征象，于11月23日转入重症医学科(PICU)。

    目前，患儿病情十分危重，已明确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严重脓毒症、脓毒性休克、多脏器功能障碍综合征，正在接受持续呼吸机辅助通气、床旁血液透析滤过（CRRT）等治疗。

    深圳市儿童医院副院长麻晓鹏表示，患儿病情危重，希望社会各界暂时先不打扰。

    罗一笑的重症监护室主治医师武宇辉医生表示，“孩子目前是真菌感染引起的脓毒性休克，还有全身多脏器的功能障碍综合征，病情还是比较危重，肝功能、肾功能、心功能都是不太好，所以现在我们给孩子的治疗是呼吸机、血液净化的治疗，同时抗感染。”

     “总体来看，目前这个孩子还是有机会救治的。”武宇辉医生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罗一笑的花费   三次自付3.6万元

    根据深圳小铜人金融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小铜人”)公众号“P2P观察”的文章《请别让我做你的敌人》，罗一笑每天的医药费少则一万出头，多则三万有余。

    其还将罗一笑的父亲罗尔描述为“穷酸文人”，称其因为岗位调整“已失去养家糊口的基本能力”，尚有的财产不过是一辆十年前以12万元购置的别克轿车。文中还表示，罗尔老父卧病，他本人无力支付上大学儿子的生活费，女儿也经常穿邻居的旧衣服。

    同时这一篇文章中还指出，罗尔原本认为购买少儿医保可以解决医药费问题，但是“排名前列次结账的时候就狠狠给了罗尔一巴掌，一大半费用少儿医保走不了”。

    然而，在深圳儿童医院昨日的通报中，罗一笑9月入院化疗花费为44375.06元，其中医保支付30730.83元，自付13644.23元；第二次住院共花费35961.66元，其中医保支付30987.35元，自付4974.31元；第三次住院总费用123907.59元，其中医保支付106332.8元，自付17574.79元。

三次住院总费用合计为204244.31元，其中医保支付168050.98元，自付36193.33元。

    罗一笑的善款   总额约为270万元

    其实，自从罗一笑被确诊为白血病，罗尔便在其个人微信公众号上记录一家人与白血病的战斗历程。

    随着一系列诸如《笑笑一吻谢亲人》、《笑笑爸的机会》、《小萌娃笑傲白血病》的真情文章次第发出，公众号得到的关注和赞赏很快增长。到9月21日，关于孩子的几篇文章赞赏金达到了32800元。

    在当时，认为自己尚可负担女儿治疗费用的罗尔甚至还提出，将这3万多元捐助给了另外3个同样患白血病的孩子。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11月27日。

    那天，罗尔与身为“小铜人”高管的朋友刘侠风商量整合关于笑笑的系列文章，在“P2P观察”里推送，声明“读者每转发一次，小铜人给笑笑一块钱，文章同时开设赞赏功能，赞赏金全部归笑笑”。

    自此，文章开始了爆炸式的传播，在微信朋友圈不分年龄、群体地扩散开来。“P2P观察”11月27日发出的文章仅用了5小时，赞赏便超过了当天5万元的上限，甚至触发了微信系统的bug。

    微信官方发布平台“微信派”发布说明称，赞赏功能设定了单日5万元的金额上限，超过额度则用户不能进行赞赏。11月29日起，《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一文阅读量快速上涨，并导致赞赏资金猛增，达到5万元的上限，赞赏功能暂停。11月30日凌晨零点，赞赏功能自动重新开启，在短时间内，大量用户给公众号“罗尔”进行赞赏，由此触发系统bug，导致单日5万限制失效，赞赏资金达到200余万元。

    “小铜人”公司在昨天下午发布的统计显示，小铜人公司根据转发量为罗一笑捐款：306342元(截至11月29日零点)，“P2P观察”公众号的爱心打赏：101110.79元(已停止打赏)，刘侠风接受个人捐款：25398元(截至11月30日中午12点)，罗尔公众号的爱心打赏：207万元。总金额约为270万元。

    罗一笑的父亲   承认在深圳东莞有三套房

    昨天下午，1968年出生的罗尔被媒体簇拥。面对镜头，他戴着蓝色口罩，眉头一皱，泣不成声，“我真的好绝望啊，没有人关心我的女儿是不是在死亡线上挣扎，所有人都想知道我是不是骗子。”

    一时间，这个48岁的男人红透了大半个中国。据罗尔个人公众号介绍，其为湖南祁东人，曾供职于深圳女报杂志社。今年1月，该杂志停刊。

    昨天上午，《法制晚报》记者致电罗尔深圳女报杂志社的同事许女士。其称，女报杂志工会已经对罗尔进行了部分援助，单位还曾提议组织集体捐款，但被罗尔拒绝。

    与被描述为“穷酸文人”相反，网友的倒戈是因为罗尔被曝出“三套房、一辆车、医院日均花费5000元”等。

    昨天下午，有署名“胡医生”的网友说：“管这个孩子的科里有我的师兄，他发文澄清，排名前列，日均花费5000元左右，第二，社保已报销80%以上，到现在为止的总花费是11万，扣除可报销的，自费大概2万。”

    同时，还有网友爆料称，罗尔在东莞和深圳已经有三套房，有车，还有一家广告公司，不缺钱。

    关于网传的家底丰厚，罗尔回应，2001年以20万元的全款在深圳南山凯丽花园购买了排名前列套房产，后在2014年到2015年期间，在东莞也买了两套总价值100万元的房子。“东莞的两套房子还没拿到房产证，房产欠款40多万。”他表示，家里还有一辆在2007年购入的别克车。

    刘侠风补充道，罗尔当年在深圳买的房子，有一半的钱是从杂志社借的，“东莞的房子尚未交房，只能收租，没法交易变现，每个月需要还房贷5200元。那辆车几乎报废，现在价值不足一万元。”

    至于自己的工资，罗尔称，自从女报杂志停刊后，其处于待岗筹备新工作内容《深圳故事》的状态，每月只有4008元基本工资收入。妻子是没有收入的全职太太，全家没有其他收入来源。

    罗一笑事件时间轴

    ●9月  罗一笑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9月、10月、11月 三次入院接受化疗

    ●11月 发生感染征象，23日转入重症医学科（PICU）

    ●11月25日 罗一笑父亲罗尔发文《罗一笑，你给我站住》

    ●11月27日 微信公号“P2P观察”推文，称“转发一次，给笑笑一块钱”

    ●11月29日 罗尔发文《我承认，我被钱砸晕了头》，披露接收大量款项的情形

    ●11月30日 上午，深圳某医生在朋友圈发文称，罗一笑在医院日均花费5000元而不是数万元，社保报销比例80%以上

    ●微信群转发消息称，罗尔在深莞两地有三套房

    ●下午，“P2P观察”发文称收到约270万，号召暂停捐赠

    ●深圳儿童医院公布罗一笑花费，三次住院共自费3万余元

    ●深圳民政局发布消息，已成立调查组调查相关情况

    父亲的好友   公开回应称已接受调查

    回望整个罗一笑事件，小铜人及微信公号“P2P观察”起到转折的关键性作用。

    其在将个人赞赏扩大为舆论事件之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且其“金融平台”的性质也引发网友“带血营销的质疑。”一时之间，小铜人董事长，也是罗一笑事件的发起人之一刘侠风陷入舆论漩涡之中。

    刘侠风昨天在接受《法制晚报》(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采访时否认“策划”，并表示，已于当日接受了民政等部门调查，将会有最终的调查结果。

    “我们的初心是好的”

    法制晚报：这个文章是你策划的吗？

    刘侠风：不是策划，就是人家出了这个事情就是想帮一下。我们几个发起的，我只是发起人之一。

    法制晚报：文章里的内容都是真的还是有部分是有水分的？

    刘侠风：我干吗要“掺水”，再说我们没有想着让社会去捐款。只是转发一次我们公司捐一元钱。

    法制晚报：那您觉得内容全是真的是吗？

    刘侠风：对。

    法制晚报：有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影响？

    刘侠风：没有想到。我们公司能捐个三五十万就好了。

    法制晚报：事已至此，有何回应？

    刘侠风：我解释几点吧。排名前列，我们的初心是好的，包括到现在为止，我们对这个行为负责。第二，如果我帮助罗一笑是好事，那我就算是个好人，我们好人就应该被社会这样对待吗？第三，我们现在已经在接受深圳相关部门的调查，今天都已经聊过了，民政部门也聊过了，口径都以民政部门调查的结果为主。

    “我没有号召社会捐款”

    法制晚报：“初心”是什么？

    刘侠风：这个事情传播过程超出我们的预期，刚开始我们想着在小范围悄悄地做一件好事，没想到引起了社会这么大的反应。当然我们对这个行为是负责任的。我们可以公开所有的明细，包括钱怎么用的都会公开的。

    法制晚报 ：大概什么时候能公开？

    刘侠风：需要时间，早晨突发事件，排名前列个突发事件是昨天（罗尔）微信一下子收到很多钱，第二个事情就是我们及时来公司商量，多出来的钱怎么办的问题。

    法制晚报：今天有很多媒体采访吧？

    刘侠风：要相信我是好人，我帮助的当事人是好人。后来为什么没吃饭，当事人就去医院探望，就发现网上已经有负面了，也已经有媒体跑过来了。我昨天都没有接受媒体采访。

    法制晚报：今天深圳儿童医院说了，自费的数额大概也就是3万？

    刘侠风：这个我要给你说一下，这个事情还是9月7号，幼儿园打电话说的，8号去儿童医院检查并接受治疗的，这期间我都是关注这件事的。

    他（罗尔）是一个特别矜持的人，他是不会说的，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这个事情，一直到11月25号他才在他的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因为之前孩子没有进重症监护室，费用他都自己能扛，一进重症监护室，一天1万多的费用他扛不了，他就急了，他有具体的数据，29号的开销是1.5万多，28号的开销是将近1.7万，这种单子任何一个家庭、对医保不是特别熟悉的，医保报销也有一个比例，并且有些药品是不能报销的。我一看我也急了，但我没有号召社会捐款，我只是说通过我们的自媒体，大家来转发，转发一次我就给罗一笑捐一块钱，因为这个事情是维护罗尔尊严的事情，我不能把钱白给他。

    法制晚报：对多余出来的钱有没有一个初步的考虑？

    刘侠风：初步的打算是有机会成立一个白血病儿童的专项基金，这是我们最想做的事情。当然这个事情是需要时间的。我的钱肯定会捐给他，不管社会上怎么说。

    罗一笑事件的思考   故意夸大就涉嫌欺诈

    罗尔本人、其文章及其行为是否属于慈善募捐，又是否在《慈善法》的规制范围？

昨天，《法制晚报》(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采访了北京致诚社会组织矛盾调处与中心理事何国科。

    何国科称，《慈善法》界定慈善募捐的概念，是指慈善组织基于慈善宗旨募集财产的活动,其中有一个要素是这事是慈善组织做。显然，罗尔没有通过基金会筹款，其他慈善机构也没有参与，故称不上慈善募捐，应属个人求助，其行为也就不在《慈善法》的直接规制范围内。

    对于通过文章打赏实现资金募捐的情况，民政部门相关人士称，“这应该属于个人公开募捐行为，与单纯打赏的区别在于引发同情争取资金支持，主观动机和客观事实都应该有认定条件。”

    对此，清华大学公益慈善研究院副院长、教授邓国胜也对《法制晚报》记者表示，他认为罗尔的行为不属于募捐，而是个人求助行为，并不违法。

    “人之常情都可以理解，可能只是他们求助的信息不准确。但如果求助信息不真实，会有问题。”邓国胜说。

    对于这种求助获得的多余款项，邓国胜表示应该按求助信息上的相关承诺处理，用于救助其他白血病孩子。

    邓国胜还认为，如果是故意夸大其词求助，获得的金额和社会影响巨大，就会涉嫌欺诈。

    昨日下午时分，深圳民政局通过官方微信发布消息，已成立调查组调查相关情况，调查结果将及时对外发布。

    他山之石    骗捐将面临牢狱之灾

    2010年8月底，一桩毛骨悚然的硫酸毁容案成了美国民众关注的焦点：28岁的受害人、华盛顿州温哥华市女子贝桑尼·斯托罗称自己8月30日晚遭一名陌生黑人女子泼硫酸，导致脸部严重烧伤毁容。当贝桑尼的恐怖毁容照曝光后，震惊全美。斯托罗随后接到了美国社会各界捐款。

    然而警方调查发现，这起案件竟是贝桑尼一手自导自演的骗局，她自己把硫酸泼到脸上才导致毁容的。

    各国是如何面对类似的诈捐、骗捐的？

    英国肯特大学慈善中心主任贝丝·布里兹博士接受《法制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英国，以政府资金支持的慈善委员会登记和监管慈善团体以确保公众对支持这些团体抱有信心。而作为登记的回报，慈善团体可以申请税务减免，并获得支持和意见。

    布里兹还告诉记者，募捐者本身富裕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寻求帮助以及寻求他人对自己孩子健康问题的同情。但是如果他假装贫穷，他便会有可能伤害以任何理由建立起来的募捐的信任度，导致慈善行为无法有效进行，这会令人非常悲哀，即便这并不是犯罪行为。

    肯特大学慈善中心的慈善研究专家艾迪·霍格博士接受《法制晚报》(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采访时则表示，在英国，个人为生病的亲属（通常是儿童）的医学治疗进行募捐的现象越来越普遍。他们通常会尝试募捐非常大笔的资金金额，通常超过100万英镑。

    霍格博士告诉记者，在英国如果将钱捐给一个登记在案的慈善团体或是组织的话（通常这些团体的资金在16万左右），这些捐献的资金将会被慈善委员会所监管，以确保慈善团体的行为是他们宣称要做的行为。

    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是全美排名前列设立慈善研究学院的学府。该校慈善研究专家德瓦特·伯林盖姆教授接受《法制晚报》(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采访时表示，在美国，一些不诚实的人会捏造各种理由来欺骗他人给他们捐款。而面对这样的事情较好的建议就是绝不要向任何你不了解的人或是因为不了解的事由进行捐款。“我们总是告诫潜在的捐款者去了解他们给予捐款的人的募捐理由，以防止被诈骗。但是不幸的是，很多人不关心这些建议，而完全是基于情感的反映来进行捐款。”在美国大部分的例子是，一个慈善机构或是慈善团体的董事会成员或是高管对捐献的资金进行不正当的使用。一旦发现他们被上诉到法庭，如果发现有罪将会依法审判。